惊生
2019年，她死了又活过来
2020年，她要好好地活着
“清晨醒来是冬夜梦中的事了。*”去岁元旦她如是说，字里行间不无得意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握起笔的呢？她也说不清，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，早在识字以前，早在捧起书以前，只是她忘了。夏日里她在幼时的窗台上发现一纸拼音作的童话，铅笔字迹大多已漫漶，只一瞥，就湿了眼眶。
那是一个太糟糕的夏天，少雨，少风，少暑热，寡淡得像一个自承失败者颓废的生活，刚用上淘宝她在网页上成日成夜地货比三家像个大人，却还没有准备好活着。
她要为她的暗恋送上祝福，她生命之光，她欲望之火，她抿在唇边无数重定义都释不清的心意，最终只有不惊喜的水晶球八音盒，球里封存着永生永死的蒲公英，盒中镂刻着千与千寻的那首离歌。
她对她说，这意思不吉利。
她词穷，她是来道别的。像死了一样，她撒手人寰了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握不住笔的呢？分明六月三日还在写大灰狼和小白兔下棋，天热了，她还让大灰狼请小白兔吃冰激凌。
从一年半前她和现实妥协她就开始列计划了，她想写的太多，都一笔一画地记下来，再排上号，她向来写得慢，让他们都别急。
然后，一日之间，万事皆空。她哭，无人问她为何而哭，也不知道为何而哭。她写，“我承着的，是众生爱恨啊”，可他们去哪儿了？山坡上没有她的阿桑，江流里没有她的鲛人，狂者穷途，狷者易辙，曦娥庭前的樱花树随朝阳殿毁于一炬。她的阿离她的秦淮她的青娘她的小川子……倏尔不见了。
是她抛却前尘，还是他们夜半出奔？
新年的第一天下了雨，沁骨头，她想起从前忙里偷闲读《诗经》，在物理课上写《零雨》——“我来自东，零雨其濛”，看一座崇山只看古苔森森，“透过英雄的柔软，可以见人”。
还是这么一个雨天，她也曾英雄早年落魄似地立着，叩问异乡的深秋，看层层树冠点点枯黄，像失了色。异乡寡雨，势大时同故里的雾一般，当真是“零雨”了。头发微微湿，她笑起来——
“我上大学了。”
那个拿着铅笔写童话，连小学上面是中学、中学上面是大学都不清楚，不知从哪里听说清华北大就念叨了一天的孩子，上大学了。
是她突然忘了怎么活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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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清晨醒来是冬夜梦中的事了。”——废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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