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笔
他有一支神笔,画下什么就有什么从画上走出来,变成真的。
先画万斛米,给乡亲们应付那些苛捐;再画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;画只鸡,给找不着鸡的大婶,连颏上那撮黑都一模一样;画双明目,给村头瞎了半辈子的老光棍……
有人问他:“你给我们画了这么多,那给自己画个啥?”
夜里,他卧在草席上,仰望着满天星斗,想不出来。
那天晩上他梦到一个人从壁画里走下,衣袂像一带清流缓缓静淌。
启明星尚未隐去时,他已执起画笔,要借晨曦绘梦成真。
这幅画他画了好久,久到惊蛰的雷声就要唤来春雨,但画家已经物我两忘,唯识手中笔与画中人。
他真是画得太久太久了,倦极的眼终于沉眠,握笔的手犹自在虚空里描摹着点睛的一笔。
春雨降下来的时候,画家徒然地立着,面前矮矮的土墙漆彩陆离,不成形状。
那年春,郁郁青青的新竹间隆起一丘新坟,送葬的人从十里八乡赶来吊丧。
他们说,这里葬着画仙。
评论